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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发表于 2015-1-24 00:0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bugfishes 于 2015-1-26 10:09 编辑
第八章 鬼火党的鬼
1
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比想象中恢复的要好的多。虽然有的地方还在疼，但站起来走路感觉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要是照这形势恢复到一睁眼就能看见的话…]
话虽如此，今天还真是个安静的早晨。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也没有物体移动的动静，在这种寂静中醒过来应该是从没体验过的第一次吧
站在套廊中，昨天听过的老妇人的声音传来
“阁下起身已经无碍了吗”
“是的…托您的福感觉好多了”
“奴婢即刻筹备早膳，请阁下稍后”
语毕，老妇人离去了
渡刚回到屋里坐下，就听见了餐食被端进来的声音。渡用正座的姿势坐直了身体，渡在家里可从没这样端坐过
食物是味如嚼蜡的稀粥。其他还有不知是用什么蔬菜煮出来炖菜、和切成一块块的硬如顽石像鱼干一样的东西。眼睛看不见，放进嘴里的又不知道是什么，这种恐惧让渡感觉难以吞咽
也不能说是难吃，虽然没味道的食物有很多但总觉得不够满足，用完正餐后又喝下了老妇人端来的白开水，一切结束，渡听见了姬予的声音
“足下感觉身体如何？”
“非常好”
“小女欣慰”
姬予的声音又像昨天那么明朗了
“昨日因有来客怠慢了，在下壬生时成”
“这位是家父”
“我叫战部渡”
渡向着声音的方向低下头
“非常感谢您救助我”
“不必客气，平安就好…请不要拘泥，安心疗养”
“好的…”
“足下来到大亲山是为何事呢？”
“…和朋友…旅行…”
“那位朋友呢？”
“中途失散了…”
“那真是让人担忧…敝人家的下人经常来往大亲山，说不定有所耳闻，您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虎王”
“虎王….您二位是从京城来的吗？”
“！…..是的…”
“传言，京城各位年轻的大人们、会在街头巷尾拿着打刀或者大太刀粗蛮砍砸，弄得一片狼藉，果真有其事吗？”
老妇用略带惊惧的口吻问道
“？….”
“欸、可不能胡言乱语啊”
时成用和缓的语气了责备老妇人
“乡下人就喜欢传些京城的闲话谣言，让您见笑了。旅途见闻以后慢慢再聊不急于一时，当下养好身体才是要紧”
“是…”
“父亲大人，今日天安寺前设了集市，女儿想与瓦塔路①大人去游览…”
【注释：①原文没用汉字也没用平时惯用的片假名，而是用了平假名，所以此处为表语境取了音译】
“那还太勉强了….而且…”
时成已经获悉渡无法看见的事。渡想接触一下外面的空气。并且、说不定能碰见虎王，这种微弱的希望也是存在的。
“请带我去！我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
“父亲大人，瓦塔路大人都如此说了…”
“唔…那好吧，千万不可太过辛劳啊”
“太好了！那么瓦塔路大人，小女稍后就来接您！”
姬予很是开心的笑着
2
虎王一行人在拂晓时分下山。火鹰和铃、连同虎王与三个少年，一共六人在孩子们的目送下，消失在了小路中。
虎王戴着竹条编制的斗笠掩藏头上的角。铃在虎王不远处的一侧走着，火鹰一副了然无趣的样子，时不时回头看看
“铃、你在后面走！看着一文字他们别掉队了！”
铃转头瞥了一眼后对火鹰说
“没问题的！大家都跟上了！”
“别废话了快去！”
“切！”
铃离开虎王，走在了三个少年身后
“喂！你们几个别磨磨蹭蹭的！”
铃对着少年们撒气
太阳露了头，清晨的雾霭变得白茫茫一片。火鹰暂停脚步等虎王走到他旁边
“可别想着逃跑！”
火鹰说着，开始与虎王并肩前行
“让我发现一丁点的迹象，就砍了你！”
“为什么连那么小的孩子都要带出来？”
三个少年中有一文字在
“虽说都知道鬼火党是一群小鬼聚在一起，不过谁都料不到那么不大点儿的小孩也是鬼火党吧”
“事有万一呢？”
“别看一文字身材小，要论恨人的功夫可不输成人，你又没被老妈下过杀手，跟你说你也不懂吧”
“…..”
被母亲下杀手…就那样一直留在圣龙殿的话，这种事也会发生在虎王身上吧。虎王在一文字喉咙上的伤痕中，看到了母子间被斩断的羁绊
“你有父母吗？”火鹰问道
“…..”
“没有吗？死了？还是说你跟我们一样是被扔掉的…”
“怎样都无所谓吧…”
虎王轻叹了口气。火鹰沉默了片刻，之后、
“…..大伙儿都厌恨饥饿！”火鹰的话从口中迸射而出
“但比饥饿更可恨的、是那些压榨百姓的王八蛋们！榎津村有个叫赤铜的混蛋，为了让自己发迹随意使用村人的年贡粮食！”
“为了发迹？”
“装做代替百姓收藏年贡，把收来的粮食都储存起来据为己有，就为了爬上六位的位置！”
虎王不太明白[六位②]到底是个什么程度的地位，不过这不影响虎王对这种不劳而获就入手官职的家伙的嫌恶
【注释：②[…位]是对日本官阶品秩的划分，从高到低为[正一位]到[从八位]，再加上[大出位]和[少初位]（明治后期[从八位]为最低位）。五位以上的位阶为贵族并且有上殿的资格。（如果用天朝人比较熟悉词，把[位]换做[品]字就好理解了，一位相当于一品，大、少初位相当于九品）
[六位]细分有[正六位上]、[正六位下]、[从六位上]、[从六位下]，都属于中等偏下的位置，除六位藏人(官职名)以外没有上殿的资格。只能担任地方官职。】
“照昨晚说的，今天夜里袭击赤铜的粮库…白天只要去确认粮库的守备情况就行！到了村子里听我的指示行动！明白吧！”
“…..”
阳光穿过树林间的空隙，洒下缕缕流光。
“看样子今天不会下雨了！”
火鹰仰望着天空，放弃般的说道
3
姬予牵着渡的手引导他走出了宅邸。另有一男性侍从同行跟随。与宅邸中平坦的地板不同，走在起伏不平的地面上对看不见的渡来说，是件相当耗费心力的事。好在有姬予不断出声提醒，渐渐的，迈出的步伐也变得自信多了
很快，渡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了周身，是青草与土地的气味
现到如今、渡的家已经被周边鳞次栉比的各式宅院包围，不过，五六年之前各处都还留有不少空地。小时候在草丛里翻滚玩耍的记忆、伴着青草的味道在脑海中复苏了
每次与村里的人错身而过，姬予都会礼貌的和对方打招呼。听着村人们的声音，就能知道姬予在人们心中是受到相当程度的喜爱的
“这一带歉收的状况，一年比一年严重了…”
姬予待村民离去后说道
“瓦塔路大人旅行途中也许知晓，其他国家的境况也不容乐观。小女听闻，食物匮乏、有不少小童因饥饿而死…甚至其中有啖人肉者，这些情况果真属实吗？”
“！…..”
“真若如此，这等恐怖之事实在令人心痛…”
这种情形下的[饥饿]，已经远远超出了渡对[饿]的定义。互食人肉那种地狱般的情景，铺展到了此时此地。
“姬予小姐家里…”
“小女家人从未只顾自己温饱！”
姬予没等渡问完他的问题
“…家父曾上请赤铜黑成大人削减农民的税赋和年贡，但黑成大人没能应允…家父便将征收上来的粮食一点点的还给村民…”
“姬予大人！”
同行的男人以“此事不能说”的话语打断了姬予
昨天听到的正是赤铜黑成的声音，并且要求姬予嫁入赤铜家。渡听的很明白，不仅仅是姬予，姬予的父亲同样也对这件事毫无兴致。
虽然叫做集市，却没有卖食物的摊位，主要陈列些装饰品、或者梳子之类精工细作的东西，这样的店子倒是随处都有。当然这些都不是渡自己看到的，而是姬予不厌其烦一个个讲解的。敲在渡耳中的声音热闹喧嚣，但在这荒年里为了衣装饰物聚集起来的繁华下，有种空虚贫乏的东西充斥其中。姬予已经完全变成一个小姑娘了，在小饰品之间流连忘返。渡不知为何觉得这些鼎沸的声音听起来很悲哀
与此同时，还有一位少年，正用憎恶的眼神注视着这副光景。火鹰一行人隐藏在集市的尽头窥视情况。虎王在离火鹰他们稍远的地方背对着集市。忽然间他察觉到有视线投来，虎王抬起脸，看见一文字正盯着自己。不是看着同伴的眼神，也不像是看着奇怪东西的样子。虎王垂下双眼，阻断了一文字那没有任何感情的视线。
“净是些让人恶心的家伙！”
火鹰和铃一起回来了
“走着瞧！这回轮到他们饿着肚子哭了！”
“你太大声了”
铃的声音从火鹰身后传来
“快点儿干完回家去呗！”
“啰嗦！别对我指手画脚的！”
火鹰对铃呵斥道。铃像对此习以为常一样用手叉着腰背过了身去。
“我们走！”
火鹰几人与人流交错而行，穿过人群后消失在了密密层层的屋宇之间
赤铜的粮库，乍一看上去建的像座公馆。小型的堑壕里侧是一圈木制的围墙，宅门也相当华丽气派，但却没看见负责警戒的人。围墙对面有木制米仓，正是为了储存大量粮食而建造的
“仓库的入口只有这一处！看起来壕沟周围也没有能爬上去的树”
“从壕沟前面要越过围墙可不容易”
“只能从正门闯进去了”
“官差聚过来之前让火烧起来就行了”
“要放火吗？”虎王问向火鹰
“能搬多少就拿多少，剩下的就一把火烧了”
“大部分都会剩在米仓里吧”
“留下仓库的话，赤铜那混蛋还会从百姓手里搜刮粮食的！”
“说的没错！我也想把剩下的米都分给村人啊，但那么做就没完没了了！比起那样不如把赤铜彻底打垮，这样就没人征收百姓的年贡了！”
“即便打倒赤铜，也只会让下一个赤铜出现罢了”
虎王望着米仓说
“！….那你说该怎么办！就这样干等着饿死吗！”
火鹰使劲掐着虎王的手臂
“….这座仓库有邪恶的气息…不、不光是这里，整个村子都被这种感觉笼罩了”
虎王开口道
“？….那是、因为赤铜吧”
“不对…那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是更特别的力量”
“你是占卜师？”
火鹰嘲笑的说。虎王确实感觉到了，虽然还不知道这股想要侵吞村子的力量的真面目，不过可以肯定它是冲着虎王挑衅而来的
“好了、先去转一圈看看！你也来、占卜师！”
火鹰盯着虎王命令道
4
姬予买了一把梳子显得很雀跃。这种少女一般的心思，说是理所当然的也可以，却总是让人感觉她是因为别的什么的事有种特别的欢喜
“瓦塔路大人，去天安寺参拜一下再回家吧”
“诶？….”
“天安寺的如来佛，是为人们治愈病痛、非常尊贵的佛祖，我们去祈愿瓦塔路大人的眼睛早日痊愈吧”
姬予不容分说的拉起渡的手向天安寺走去
人群的喧闹远去，渡知道自己进入了天安寺的院落里。代替人们交谈的话语声、耳中听到的只有踏在沙石上的细碎声响
“….家母卧恙在床时，小女每日都会来此祈福”
“是生病了吗？”
“三年前已经去世了…”
“…..”
“那时、是因为祈求的心意不够吧…. 不过、今日小女一定会用尽全力来为瓦塔路大人祈祷的”
“谢谢你…”
“村里人都叹息这世上没有神仙也没有佛祖。生下的孩子没有奶水哺育，晚上出生隔夜就会在早晨死去的婴儿一定有很多吧…看见倒在路边就那样死掉的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救了瓦塔路大人的小助也是….”
姬予用手上的动作告诉渡，渡身后跟随着的那个男人，就是救了他的小助。渡向着看不见的小助垂头致谢
“….小助看见倒在河边的瓦塔路大人时，起先也是这么想的，因装束奇异想要靠近些查看，才察觉到足下尚有气息，于是将足下带回了小女家的宅邸”
“是这样啊…要不是被小助先生发现，我早就已经死了啊…”
“这也是佛祖的指引吧”
姬予从心底里这样相信着、用清澈的声音说道。渡在心中祈祷，愿这份指引也能给予他和虎王。
大约半小时后虎王和火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被吩咐待命的铃和少年们躲在隐藏于街道间的小巷里
“怎么样了？”
铃走出小巷问火鹰。火鹰推着铃回到小巷然后蹲下了身。
“后面有个小门。不过、粮库看守的小屋就在眼前。还是除了正门没别的路能进去。”
“这样吗….看守有几个？”
“外面有三个，但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
“里面有三人…”虎王说道
“？…..你怎么知道”
“小屋里的斗笠、蓑衣和草鞋，一共六人份，有三个留守小屋的话另外三个就在里面…”
“原来如此、竟然调查到这种程度，你还挺有一手的”
铃睁大眼睛用钦佩的目光注视虎王
“切！这种推测能靠得住吗！”
火鹰的话带着孩子气，语调别扭
“晚上需要多少人？”
铃看着火鹰耍着性子的侧脸问
“十人！记着要拣脚程快的！….这家伙也一起带上”
火鹰瞥了一眼虎王，不痛快的说
“回去了！”
火鹰站起身，看着挤在小巷中的少年们，眉头皱了起来
“？…..一文字呢？”
“诶？…..应该在啊”
铃也搜寻着，但没看见一文字的身影
“你们几个不知道吗！”
少年们互相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
“是不是去小便了？”
“他回集市了！就因为你没看好他！”
“什么啊、我也是…”
“烦死了、你这混蛋…”
“别吵了、重要的是去找一文字！”
虎王感觉心中忐忑不安，他分开两人夹在他们中间，向集市出口的方向跑去
渡和姬予参拜结束打算离开天安寺，便转向院落的大门
“这样瓦塔路大人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
姬予的话语，让渡也充满了同样的信心
[眼睛能看见以后、就马上去找虎王…然后…]
姬予忽然停住了脚步
“？…..”
握着渡的姬予的手紧了紧，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微微颤抖了一下
“姬予小姐…”
“这是姬予小姐啊！”
渡的声音被一把熟悉的粗嗓门掩盖了
“来参拜吗、哎呦、还真是在个吉祥的地方巧遇了呐！”
“氏彦大人…”
[氏彦？….赤铜的儿子吗]
“明日要先行大龙塔的落成典礼，我也来参拜参拜…旁边的这位是？”
氏彦用眼神指着渡
“这一位…是京城来访的…家族亲眷”
“哦哦、京城啊”
渡知道氏彦的视线正上下打量着他
“姬予小姐、在这里相会也是种缘分啊，如何，到我家小坐休息一会儿吧？”
“请见谅….今日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的婚礼仪式都快到了，还有很多事想和姬予小姐商量商量呐，喂！”
氏彦对随从一声令下，姬予的手就从渡的手上被拉开拽走了
“请您不要这样！”
“京城的这位也同行！没什么可担心的，来！”
“容小女推辞！”
姬予的声音在向渡寻求帮助。渡拉住姬予扫掉了随从的手。
“！….”
氏彦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瞪向渡。姬予逃到渡的背后藏了起来，依靠般的用手抓着渡的肩膀
“请住手！”
“！….据我所见，你眼睛不太好吧、为了自己身体着想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渡不知道氏彦的身材有多高大，也不知他比自己年长多少，从声音判断大概有十七、八岁，恐怕要比渡高上半米吧。即便如此，绝对要保护姬予的心情、仍然让渡将看不见的视线确凿无误的对准了氏彦的眼睛
氏彦给两个随从递了个眼神，两人略一点头，绕到渡的背后就要拉开姬予
“啊啊！”
姬予喊出声的同时，门外其他人的声音也一起响起了
“有贼啊——！”
“抓住他——！”
这声音让随从的动作一时停止了。氏彦示意随从们不要去管别的赶紧把姬予带过来，这一次打断他们的是“鬼火党的小鬼！”的叫喊声
“什么？”
氏彦连忙向门外看去。然后又看向姬予、
“今天我就先告辞了！明晚再见吧！”
说完，就跟着两个随从跑出了寺院大门
集市突如其来的窃贼骚动打乱了人群。顶着人群逆流而行的是火鹰一伙。小偷是一文字。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从店里偷了银制的梳子被店家发现，最后演变成了这一场骚乱。火鹰发现了一文字，在店里的伙计抓到他之前火鹰一把抱起一文字带着他就跑
“你这混小子！”
火鹰边跑边叱责一文字。忽然，从前方的人墙中挤出了五个负责寺院警备的官差，挥舞着长棍奔了过来
“一个也不能放走！”
氏彦高声下达指令。铃冲到火鹰前面，抽出鞭子打算开路。但虎王比铃更快一步，他飞奔而去闯入官差挥下的棍棒之间，拔出鬼圣剑将官差的长棍从手中全部砍落。官差们被这骇人的一幕惊的连连后退、摔倒在了店子里
“愣着干什么！快追！快追！”
氏彦压过人群的嘈杂大喊大叫
“这边来！”
铃指着寺院门旁的通道。恰在此时，从寺门中走出的姬予看到了逃跑中的火鹰他们的身影。虎王从姬予面前跑过时，只是一瞬间、姬予看见虎王隐藏在斗笠下的面容
“！…..三郎太大人！”
姬予小声惊呼
“？…..”
虎王不可能注意到站在姬予影子中的渡。渡也无法看见就在他眼前消失了的虎王。
“姬予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什么事也没有…..”
是极度动摇的声音
[三郎太…]
姬予确实这样说了
“….我们回去吧”
姬予轻声说着牵起了渡的手。姬予的手心被一层细薄的汗水浸湿，渡透过这只手感受到了姬予怦怦跳着的心脏的鸣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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